“活佛”，是一门大生意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功夫财经 Author 凤来仪
▍我也险些着了“活佛”的道
20年前，我在藏区上过一堂生动的“活佛顶礼”课。
那是一座不大的庙，在四川一个很偏远靠近西藏的地方。我们一大群游客，被大巴车司机拉到这里，说是可以参观一下歇歇脚。进去后，庙里边的小喇嘛们一直在那推介他们的上师，说中土供的佛都是庙里泥塑的佛，而这里的佛，是活着的佛，活佛。
他接着说，大家今天有缘得见活佛出关，可以感受下活佛摸顶，也可以在寺里烧一注“高香”，要价6000元。2000年的6000元，差不多是我2个月的工资，如果不是此前已经在乐山大佛那儿上了一次当，说不定在这儿我又要上套。
遗憾的是，一道进去的人，还是有几个着了道，花了6000块去见了这位“隐居”的活佛。
自打这次之后，我对所谓的活佛算是彻底“免疫”了。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20年前还只是在藏区流行的藏传佛教，居然开始大行于国内其他地方。正所谓有需求就有供给，这些年，愈来愈多的人打着藏传佛教的名义，四处圈钱，华夏遍地仁波切，围绕“活佛”的生意也是愈来愈红火。
▍“活佛”，是一门大生意
山东人王兴夫，更是通过这门生意赚到了大钱，他将自己打造成洛桑丹真活佛，用这个身份十多年赚了将近2个亿，除了巨额钱财，他还强奸猥亵了多名自己的女信徒。
相比那些一看就不专业的“仁波切”，王兴夫的“活佛”商业课做得不可谓不到位。
2006年，王兴夫结识了四川甘孜州石渠县俄若寺的贡智“活佛”。这是正规寺庙，正规“活佛”。通过不断“贡献”，这个寺的上师被打动了，帮助王兴夫办了假藏民身份证，有了藏民身份，他就能正式拜师做一个喇嘛。
王兴夫颇有商业头脑和手段，把“传销晋级“那一套完美应用于他的信仰生意。一张“洛桑丹真活佛”的彩色照片10元，一根成本两三元的“金刚结”200元，一座“活佛”小铜像，要价800元，拜师300元，受戒400元，求授大圆满8000元，八地菩萨授记8000元。
他还将弟子分级，每一级都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有钱多付来者不拒愿者上钩。当然，他也做到了吃水不忘挖井人，前前后后陆续给俄若寺捐了几千万整修费。也正因如此，后来有人举报王兴夫，寺院方面还出面给打了不少掩护：
除了敛财，“活佛”王兴夫还是一个PUA高手，世面上的那些PUA ，跟他比简直是弱爆了。活佛玩的PUA，是直接让信徒在”皈依证“上赌咒发誓：甘当”肉容器“。
除了普通人，王兴夫的信众里边，大学教授、大小老板同样比比皆是。
这让我想起早几年，一场发生在香港会展中心的仁波切坐床仪式闹剧，闹剧主角正是“皇帝专业户”张铁林先生。张先生的上师是自称融汇贯通藏密四大宗派的“白玛奥色法王”，俗名吴达镕，在成为上师前，主业是售卖箱包佛具。
当然，当了法王卖的东西就需要高端一点，白玛奥色法王”称，他长期致力于推动全球人类脑开发与神经资讯学研究，其“开发大脑”的相关课程，授课时间2天，复训时间40个课时，售价39800元……
打那之后，仁波切便在坊间火了起来，而关于他们的“传说”也愈来愈多，其中最有名的当属下边这个段子：
“在北京市朝阳区辽阔的大地上，生活着数以万计的仁波切，其中约80%说话带东北口音且长相有在《乡村爱情》演员海选第二轮被刷掉的感觉，约90%从来没完整地看过任何一本佛经且对任何佛学相关的问题都回答‘这是密法不可说’，约100%只有在听到‘供养、双修’时会精神振作。”
▍藏传佛教，因何如此流行？
按理讲中原早就有了自己的佛教，为什么突然之间藏传佛教如此流行呢？为此我专门去请教了一位佛学和佛教艺术研究员，现将他的看法总结如下：
一、藏密本身带有原始宗教的色彩，在印度佛教传入西藏时与当地苯教激烈斗争而融合，讲神通讲天人感应，特别容易受到不学无术者的青睐。
而汉传佛教偏重理论，在仪轨复杂程度方面，要远逊于藏传佛教。相对容易上手，又具有神秘性和直指人心的功效，自然被深陷文明之苦的人，当成救命稻草。
二、汉传佛教在明清就已经势微，大唐时代那些具备艰深义理的大宗派也因为太过艰难而传人寥寥，比如玄奘法师的唯识宗很快就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原因很简单，就是太难了。传得广的，无非禅宗净土简单法门，汉地佛教在义理上对藏秘已经没有优势。
三、藏传佛教虽然以前在中土名声不显，但在欧美信众却不少。西风东渐，国门开放后由港台明星和商人带入大陆。
人都有嫌贫爱富的本能，看到比自己光鲜的港台人都信，从大陆明星开始笃信者甚众。有需求就有供给，正宗活佛不够，野生仁波切就来填补市场空白，这并不令人惊讶。
为什么明星和商人信徒多？是因为他们是时代的赌徒，成功的背后往往充斥着极大的运气成分。对星途商途难以把控，担心登高跌重，种种不安全感，让他们甘心变成信徒。
演员陈坤就表示演员这个职业压力太大，佛教帮助自己找到了内心的平静。为此，他还在2011年开展了心灵公益项目“行走的力量”，希望因循自己的信仰，将“正面力量”传递给更多的年轻人。
行走过程中，陈坤每天诵读《金刚经》，每过一个垭口，会停下来挂经幡、诵经，为队员祈福。
物质生活满足后，人类天然就有信仰需求，西方宗教有隔阂感，汉地的求神拜佛似乎有些过于世俗化，几番比较下来，还是远在天边又有点渊源的藏密既高端又对胃口。
信者基本同属一个圈子，信仰同步具备了“社交功能”。在圈子里混，大家都有上师你没有，是不是很难有共同语言？无论真信假信，弄一个再说，至于上师真假，并不重要，当个话头就行了。
▍“毁我教者乃穿我衣人”
当成生意做，自然也会有相应的玩法，由于市面上的假活佛、假法王实在太多，佛教协会专门搞了一个活佛认证系统，你可以上去查你拜的上师是真是假：
信仰生意弄到这个地步，当真有些让人啼笑皆非。有了这个门槛，想当真活佛确实也不容易，这么大的号召力，这么多的信众等着安抚，活佛的位子变得紧缺了起来。
2006年，四川省藏传佛教文化研究会副会长张炜明完成了一项藏区活佛现状的调研。据他描述，即使是经国家批准的转世活佛，也不乏走后门的“关系户”。他曾透露，四川康北地区曾有一县长就与邻县县长争夺其子为某大活佛转世而反目成仇。
在偏远地区，一些小寺庙还将认证活佛当做一项生意来对待。张炜明表示，有汉人僧侣特意跑到藏地相关寺庙认证活佛身份，在捐出10万元钱后，如愿得到一个转世的认证。而这只是一般活佛名号的价格，等级更高的活佛花费达数十万。
为什么这么值钱？因为当上活佛后可以赚更多，做什么生意，也不如信仰生意赚钱来得容易来得快。
有人需要信仰来弥补内心的缺失，有人需要钱来弥补内心的缺失，后者只要能给前者提供一点信仰上的帮助，前者自然愿意大把掏钱。他们也算互通有无。
文化沙漠数十载，一朝开放物质起步，精神领域同步不及时，显得low也不奇怪。那些办公室里动不动挂个禅字的老板都见过吧，刚申请破产的海航前两大老板都信这个，连楼都弄成个坐佛造型。
人类很可悲，为了逃避内心的那点恐慌，做出了多少可笑的行为。佛祖释迦摩尼倒是有过一个预言：毁我教者乃穿我衣人。
很不幸，这个预言正在变成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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